川端康成简介(诺贝尔文学奖得主,初恋女友悔婚后,他曾一度陷入自卑)(川端康成 作品集)

川端康成

总觉得,提起川端康成,也许不应该从“死亡”开始。

很多人都记不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读川端康成,一代又一代人,仿佛一个魔咒,沉迷于哀婉凄丽的文字之中。

就像他的《雪国》,有着令人惊艳的开头:“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,便是雪国,夜空下一片白茫茫,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。”

“夜空下一片白茫茫”,多么简洁而唯美,而此后日本女孩的出场,更是令人为之一震。

“姑娘将身子探出窗外,仿佛向远方呼唤似地喊道:‘站长先生,站长先生!’”

“岛村心想:已经这么冷了吗?他向窗外望去,只见铁路人员当作临时宿舍的木板房,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山脚下,给人一种冷寂的感觉。”

“那边的白雪,早已被黑暗吞噬了。”

川端康成

其实,在《雪国》开头中的“冷寂”与“吞噬”,已经早早表现出了川端康成对于这个世界的绝望。

1972年4月16日,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不到四年的时间,73岁的川端康成以自杀的方式,结束了自己的生命,没有留下任何遗言。

如果你读懂了这份“绝望”,也许就能明白,为何川端康成会在古稀之年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。

有人说,童年是一首乐曲的前奏,总是乏味的,人们都期待着后面辉煌的乐章,可听众不知道,作曲家在前奏中已经为整个乐曲定了基调。

川端康成

诚然,童年时的遭遇,会伴随人的一生,而自杀的原因往往和其童年的创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
川端康成2岁丧父,4岁丧母,7岁祖母去世,10岁又失去了姐姐,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,是眼瞎耳背的年迈的祖父。

对于幼时的川端康成来说,“家”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概念,他的记忆里没有亲情的味道,所谓“爱”,也不过是一个抽象的错觉。

关于他的家庭,没有什么可以描述,他对亲人的印象,就像黑夜里被月光投射的一个个影子,似乎存在过,却又很快消融在无尽的黑暗。

川端康成

不停地面对死亡,就是他人生道路上一道道不会错过的风景。

很长一段时间,川端康成也只能隐隐地感到祖父的存在,由于祖父目不能视又无法沟通,他的童年几乎是在孤寂中度过的。

直到15岁那年,祖父也因病离世,他才突然感觉到了祖父的存在,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,仿佛这时祖父才在他的心里活了过来。

因为那一天,他深深地意识到,失去了祖父,自己便成了真正的一个人——真正的“孤儿”。

从那时起,川端康成发现了一个秘密,原来,“死”也可以是一种“生”。

川端康成

由于家人接连离世,人们戏称他是“葬礼上的名人”,是的,他的整个童年从未感受过人间的温暖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忧郁和悲伤。

川端康成在《参加葬礼的名人》一文中,记录了死亡在其幼年时留下的痕迹:

“父母健在时的情形,我已全无记忆了,别人谈及我父母的情况,我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聆听才好,只希望谈话早点结束。”

“祖父弥留之际,痰堵气管,心如刀绞,痛苦万分,我目不忍睹这般苦楚的情状,呆不到一小时,就躲到另一间房间去了。”

川端康成

可以说,畸形的童年生活,是形成川端康成孤僻、沉默性格的重要原因,一次次的送葬,把川端康成送进了心灵的墓地,哀莫大于心死!

正因为如此,在他后来的作品与人生观中,都充斥着对于死亡挥之不去的情结。

祖父去世后,未成年的川端康成被舅爷家收留,作为远亲,他在舅爷家无疑是一个突兀的存在,寄人篱下,对两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。

后来,川端康成识相地选择了寄宿高中,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,除了学校放假的日子他会回家外,其余时间他总是一个人待在学校里。

川端康成

习惯了独处的他,在学校里也没有变得合群,书是他唯一的伙伴,他常常独自在宿舍里看书,一看就是一整天,一个人笑,一个人哭。

也许恰是因为没有其他分心的事,川端康成的学习成绩始终保持优异,高中毕业后,他考入了东京帝国大学文学系。

一个人往往可以拒绝朋友,却不会拒绝爱情,刚刚进入大学的川端康成,在东京一家咖啡馆中结识了一名女招待,他的初恋——伊藤初代。

伊藤初代

那一年,川端康成22岁,伊藤初代15岁,两颗炽热的心像两颗糖果融化在一起,空气中洋溢着的,是青春的荷尔蒙的气息。

从小就孤苦无依的他像是抓住了情感上的救命稻草,对这段感情十分投入,两个年轻人的爱情之火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,很快便订了婚。

然而,尽管这世上一切美好的爱情都如出一辙,但不幸的爱情却各有各的不幸,订婚一个月后,伊藤初代撕毁了婚约。

对于伊藤初代悔婚的理由,已经成为了永远的谜,东京美术馆曾展览过川端康成与伊藤初代的信件。

川端康成与伊藤初代

在二人写到第六、七封信的时候,伊藤初代突然像变了一个人,用潦草的字迹告诉川端康成:“以后不要再给我写信了。”

后来,伊藤初代说,因为一件“非常”的事情,她必须要撕毁婚约,但是她不能向他说明是什么样的事情,只希望他当她从未出现过。

接下来的一封信,伊藤初代又反悔了之前的说法,再后来的信,她又开始变得决绝。

尽管不知道其中原委,但如今的我们依然能够从这些只言片语中,感受到一个少女心中对爱情的百转千回。

川端康成

最后一封是川端康成没有寄出的信件,他在信中痛苦地写道:“想你,想你,见不到你我不能做任何事。”

如果这封信能够寄出,不知道结局会不会不同?但这一切也只能是“如果”,这世间仍旧是说不尽的苍凉。

必须承认,初恋的遗憾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伤痛,这件事给川端康成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,也让他变得愈发自卑。

在《文学自传》中,他曾这样说道:

“我觉得至今我还不曾握过女性的手,也许有的女子会说:别撒谎了。但是,这不单纯是一种比喻,我确实是未曾握过女人的手。”

川端康成

多年之后,川端康成娶了松林秀子为妻,一个看起来强壮却温暖的女人。

26岁时,川端康成与松林秀子初次邂逅,不久后两人便过上了同居的生活,但是因为现实的种种原因,二人一直没有办理婚姻登记。

就是在这样无名无分的情况下,松林秀子陪伴了川端康成整整六年,这在二、三十年代的日本,简直是不能够想象的。

直到1931年底,两人才步入了婚姻的殿堂,也许对川端康成来说,松林秀子不能称之为完美的“爱情”,却绝对可以称为无瑕的“妻子”。

川端康成与松林秀子

正是因为这样,才使得川端康成笔下的女性总是带着善良、柔美的光环。

自从大学毕业之后,川端康成便游走于山水之间,他喜欢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地行走和写作,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惬意的时光。

可以说,川端康成大部分优秀的文学作品,都是在这一时期内完成的,一个沉默寡言的人,也只得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纸短情长之中。

然而,在他的心里,初恋的伤痕却始终没有得到平复,像是一颗拔不掉的智齿,无伤大雅,却又不知会在何时隐隐作痛。

川端康成

1926年,川端康成发表了小说《伊豆的舞女》,小说以“我”的视角,讲述了一个旅者几年前在伊豆旅行时的回忆。

小说中的“我”与十四岁的舞女薰子产生了微妙的情感,有淡淡的初恋的味道,但短短几天后,二人依依惜别,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。

无疑,川端康成将自己现实生活中的经历和情感带入了作品中,在一种淡淡的、沁人心脾的氛围中,呈现出了那段炽热而凄惋的爱情。

川端康成

故事简单到几乎没有情节,就像他的初恋,暧昧、遗憾、苦恼,宛如在一张白纸上无意间画下的淡淡的笔迹,在似有似无中流淌的污渍。

川端康成晚年时有一张很有名的合影,是和演员吉永小百合,那时的吉永小百合还是一个少女,正在拍《伊豆的舞女》的同名电影。

吉永小百合微低着头,露出少女青涩而甜美的微笑,川端康成则目视前方,压抑着自己跃然于脸上的笑容。

很多熟悉川端康成的人说:“先生是不太爱笑的,但那段时间,笑容经常挂在脸上。”

也许,吉永小百合身上的少女之美,让川端康成感受到了初恋时的气息,他用纤细、迷人的女性美感,去反衬出内在的忧伤与哀愁。

川端康成与吉永小百合

在川端康成的文字中,日本传统美学“物哀”的意识被表现得淋漓尽致,触景伤情,感物伤怀,一个“哀”字,就是川端康成的全部人生。

在这样的人生哲学下,他始终认为,死亡是最高级别的艺术,是美到极致的一种表现,自小到大的经历,让他从不惧怕死亡。

他曾说过:“自杀是艺术家创作的极致,而吸入煤气可以让面部变得红肿显得富有生机和活力,这让死亡变得更加美好。”

说到自杀,仿佛是日本大师级作家之间的一种默契,从芥川龙之介到太宰治,从三岛由纪夫到川端康成,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。

芥川龙之介

尤其是芥川龙之介的死,对当时的川端康成产生了极大的影响,面对这个自己十分欣赏的作家的死,他曾这样说道:

“他为什么写下遗书《给一个旧友的手记》呢?这让我有点意外,遗书是芥川一生中唯一的污点。”

是的,自从祖父突然离世,川端康成更加笃定了“无言的死,就是无限的生”。

他甚至觉得自杀绝不能留下遗书,否则生命的感知将被局限,艺术的美将不再绵长,遗书简直就是对死亡的玷污!

芥川龙之介

尽管如此,彼时的川端康成仍是不赞成自杀的,他曾在文章《临终的眼》中写道:

“我既不赞赏也不同情芥川龙之介,还有战后太宰治等人的自杀行为,有牵挂的人,恐怕谁也不会想自杀吧。”

言犹在耳,晚年的川端康成却也步了先驱的后尘走上了这条不归路。

被人发现时,川端康成仰面躺在自己工作室的床上,嘴里插着一根煤气管,脸憋得通红,已然是死去多时了。

曾几何时,人们提及死亡,如同隔着几千里,望着一个与自己遥遥无期的事情,然而,当它真的出现在眼前时,原来仅仅是一步之遥。

川端康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

他终是以“富有生机和活力”的方式,离开了这个世界,尽管他不能看到自己通红的脸,但直觉会告诉他,他的脸红得一发不可收拾。

川端康成终于将自己打造成了最美的一道风景,他一生都在追求“美”的极致,他害怕看到“丑”,所以在变丑之前,他决定结束这一切。

有人说,自杀这个主题在日本文化中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,它是面对迫近的死的形象来维持生,这一点与中国“向生”的文化截然不同。

可是,面对这些大师的最终选择,我们又不得不怀疑,曾经为我们提供巨大精神启迪的人,为什么都是这些绝望者?

川端康成(右)

这个问题,在川端康成自杀之后,我们似乎找到了答案。

绝望者之所以绝望,恰恰是因为他真正地热爱生活,在无尽的苍凉世界里,也许只有绝望才是真实的。

当然,关于死亡背后的一切,也只是我们的想象而已,一个年过古稀仍追求极致的老人,没有极致的亲情,没有极致的爱情,什么都没有。

当他站在诺奖的领奖台上说着“春花秋月杜鹃夏,冬雪皑皑寒意加”时,面对台下的一众白皮肤蓝眼睛的欧洲人,恐怕依旧是对牛弹琴吧。

关于川端康成自杀的原因,众说纷纭,有人说是因为创作压力,有人说是因为情感纠葛,也有人说是受日本“剖腹”文化的影响。

川端康成

由于没有留下任何遗书,川端康成自杀的原因,和他那无疾而终的初恋一样,都成为了时间荒野里的一个谜,他的死究竟是没有留下污点。

不过,我们却更愿意相信最简单的那个说法,他的整个青少年时期,都在目睹生命和爱的抽离,因此对于衰老和死亡格外敏感。

长期以来对“生与死”的认知,让川端康成最终选择以他独有的方式摆脱人世间的痛苦,在肉体和灵魂的摆渡中,他接驳了灵魂。

我们不知道迈过生命终点的那道门槛后到底是什么,也许是一场更大的空茫,绝望之后仍是绝望,苍凉之后依然苍凉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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